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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12月22日 星期六

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周三的诊所,病人很多,来来往往的。我在医院为病人跑腿办点文件,最后终于坐下来好好看诊。

他扶着太太,坐上诊疗台。

三年前中风后,双脚在数个月的复建后恢复行走能力,但有些缓慢。

来,双手举起来哦,医生帮你检查一下。我说,边温柔的把她双手固定在头上。

她左手牵着中风后瘫痪的右手,不好意思的跟我说:不好意思医生,我的右手有点不方便,有些笨拙。

没关系,我们慢慢来。我说,边做触诊。

好了,可以起来了哦,慢慢来没关系。我打开帘子,先生走进帘子,把太太扶下床,稳稳的坐回轮椅。

看起来好像是脂肪瘤哦,我们做个超音波,然后再做一个細針抽吸細胞診这里要跟你们解释一下这个細針抽吸細胞診的步骤和风险。首先是……我开始解释病情和诊断流程。

好。她坐在轮椅上,点点头,微微笑的。站在身后点先生也静静的听。

如果赞同,可以在这里盖个章。请问有什么疑问吗?我把同意书递过去。

没有。太太说,摇摇头,笑容依然温柔。

她抬头看了看先生,先生也点点头,看着太太好温柔的点了点头。

先生,有什么疑问吗?我问。

医生,不好意思,我都明白,只是… … 还是想问一下,这个細針抽吸細胞診会危险吗?先生问。

对于初步诊断,相较于切除活,細針抽吸細胞診相对… … 我再解释一次。

好。… … 他点点头,若有所思。

先生,很担心吧,还有什么疑问吗?没有做过細針抽吸細胞診,会担心是正常的。流程都理解吧… …见先生有些担心,我多说了两句安抚他。

没事医生,我只是想多问一次。我担心我的太太,太太只有一个… … “双手轻轻拍了太太的肩膀,看起来有些心疼内人。太太抬头看着身后的先生,笑得暖暖的。

我们在理想化的世界里,我们都忘了爱可以多么伟大——亲爱的,爱是包容、爱是接受… …

我们的不完美,让彼此都真實且完整 ...

你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2018年12月15日 星期六

我等了你九年。


新生儿加护病房忙忙碌碌地,一如往常。

由于呼吸有些急促,护士姐姐把他从产房用保温箱送过来新生儿加护病房观察。刚出生的他呆在保温箱里,动动手、动动脚的。

护士姐姐温柔的把他从保温箱抱出,放在观察室的急救台上。小小的他,在氧气头罩里,嘴巴嘟嘟地,颇可爱的。我和同事站在温暖的急救台前帮他装起静脉注射管,开始输液。

宝宝安顿好,我坐在急救台旁的桌子,写起病例。

”黄先生,这是您的宝宝。你可以进来看宝宝了。在还没抱宝宝前请把手上的腕表和戒指取下来收好,然后到洗手台洗手,脚踩这里,肥皂泡泡 ,按照贴图上的步骤把手洗干净… … “护士姐姐从他父亲手中接过证件,开始交新手爸爸到加护病房看宝宝前的琐碎事。

“这是你的宝宝哦。你可以看看宝宝,可以摸摸他。”护士姐姐说完,拿着证件到柜台填写资料。

这个新手爸爸目测三十几岁,但此刻看起来懵懵懂懂的。

他站在急救台前,十指交叉在胸前,静静的在急救台前注视宝宝。这一站就是五分钟。

“黄先生,你可以摸摸宝宝。”我走上前对他说,试图解除一个新手父亲在病房的疑惑。

“这真的是我的宝宝吗?”他问说,喜上眉梢地。

“是的,宝宝的脚上有标注母亲的名字,这是您太太的名字,没错吧!”我把裹着宝宝的毛毯松开,宝宝的脚露出来,蓝色的脚环写着的是他母亲的名字。

“是,谢谢医生。” 他看着宝宝,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我的宝宝,好帅呀!” 他接着说,在急救台前看得如痴如醉。

我心想:宝宝,你爸内心戏还真多呢。 我站在急救台边,忙着整理文件。

“医生医生,我跟你说,我等了他九年。终于等到你了,我的儿子… … 这个新手爸爸突然叫住准备离开观察室的我,喜不自禁地。

我一听,忍俊不禁。

工作此时是劳心的,但内心却是温暖的。




2018年12月8日 星期六

唯有岁月能够淋漓尽致诠释



当我们还在为蒜皮小事吵得面红耳赤… …

血压一直在往下掉,护士召集家属进来加护病房给与病患最后的陪伴。

他抱着父亲的肩膀,头靠父亲右耳,念念有词。

第一台刀结束两天,伤口复原不理想。再次进入手术室前,家属已接受并同意进行第二台刀,尽管医师已清楚告知第二台刀术后恢复的情况极大可能不乐观。

待我值班的这天,已经是第二次手术后、血崩两次… … 强心针已经加到了最高剂量,血压依旧不停往下掉。紧急输血,一袋、两袋、三袋… …

宣布死亡前的最后一次抽的血液样本,红血蛋白剩下2.2

他紧紧抱住父亲,无助的凝视刚宣布死亡的医师。那刻,那双眼神对视着我,一览无遗他瞳孔里的绝望。

“医生,我父亲真的没了吗?”他问。他跺脚,他着急、他迷惘。

“是,他刚离开了。你可以请其他的家属过来陪伴。”我说,语气有些沉重。

我和值班的男护士坐了下来,在旁边的小桌子写死亡证明。

凌晨间,耳边传来的哭啼声让人有些不安。在这低气压的氛围里,我缓缓呼吸,静静地翻阅病例,尝试让自己平静下来。

病例中一行行的字迹,写着他父亲入院五天的故事。

送到紧急部门的时候,他是清醒的,但看来入院的时候病情就很不乐观。第一次手术恢复情况不理想,无法拔管。后来就没有再醒来过… …

“如果当时没有好好告白,这真的就是不好好说再见的真实情况。” 我指着病例上的日期,和值班的男护士说。 心想:如果你康复出院我们能够一起干嘛干嘛的——这样的诺言突然化成空气中冷空气中的雾气,看得到、抓不着、留不了… …

“是啊。我们看书理解的事情和实况总是有些不一样。” 男护士叹了一口气。

三兄弟都到了,随着法医部门的工作人员到来,他们把父亲接走了。

他们推着放着父亲身躯的黑盒子担架,离开前举起右手跟我和值班的男护士鞠躬道谢。

空去中氤氲着医护人员一种很难言的情绪。我点头、低头、眉间紧锁。

随着成长经历,我突然意识到,有些“词汇“是我们从书面/戏剧/别人口述中明白的,待我们领悟真谛,必然是经历了一些事迹,它们刻苦铭心地。例:“遗憾”、“归属感”、“懊悔”、“再见”… … 也许 还有“珍惜你”、 “我爱你” 、“来不及”… …

它们是唯有岁月能够淋漓尽致诠释的词。


当我们还在为蒜皮小事吵得面红耳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