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个周末下午,紧急部门传来两个创伤警报。
我在男病房值班,忙忙碌碌地。
八十六岁老翁躺在担架上,被紧急部门的医疗研究队人员送到病房来。
“这是创伤警报的病患吗?” 我打开大信封,取出头部断层扫描的片子,放在观片灯上细心察看。
“对啊,这是其中一个,另一个创伤警报的病患是他太太,在隔壁女病房,听说情况不乐观。” 护士说。
病人安顿好,我拿着病例走到他的病床旁。他头上的纱布有些紊乱,坐在病床上打盹。后脑勺跌破了一个六公分的伤口,在紧急部门已缝合包扎,头在边磨蹭磨蹭地,纱布鬆開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叫醒刚睡着的他。
“先生,先生,叫什么名字?”我字正腔圆地问道。
“呜... ... 啊... ...” 老翁小声咕哝。
“父亲在家的时候也这样吗?”我问陪同的女儿。
“据说上个月开始变得健忘,但父母俩住一块儿,孩子都不在身旁,我们也不清楚... ...” 女儿皱着眉头回答。
“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有家属知道吗?”我问。
“我们都刚赶到医院,听说是两老自己骑摩托车出门去买东西,然后被卡车撞倒... ... 详情我也不清楚,我们都是到紧急部门的时候听说的。” 女儿继续说。
“家里没有其他家人和父母同住吗?”我再次确定,想要了解病患意外前的情况。
“是的,孩子们都在城里上班、成家立业,偶尔回来看看他们,其余时间都是两老自己在家,两老感情很好,互相照顾, 也没什么病痛... ...” 女儿继续说。
… …
隔天中午老翁伤势没大碍,被批准出院。
“我们等妈妈一起回家吧。” 老翁对孩子们说。
孩子们有的开始整理床边的衣物,有的办理出院手续。
同事小艺拿着文件走向柜台要写病患在骨科的复诊文件,她拍拍我的肩膀说:“嘿,十九号的
病患真需要那么开心吗?我还真的很少看到病患能够这么开心。”
“干嘛?他怎么了?”我不假思索。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太太在隔壁病房生命垂危呀?”她皱着眉头边问。
“对呀,听护士说入院的时候病情就不乐观。”我边写报告边说。
“垂危了,恐怕过不了今晚呢!今早才在隔壁病房抢救。他到底知不知道呀!老伴都要挂掉了还那么开心?这是什么问题!“ 同事小艺愤愤不平。
“我不清楚耶。“
下午五点,我站在电梯门前边等电梯边滑手机,准备到地下室取车。
“叮… …“
电梯门打开。医护人员把铁担架推出来,黑色的皮革布料整齐的折好放在推车上。
担架经过电梯门缝呛呛咣咣的,格外刺耳。
“有病患哦?“进电梯门口前,我随口问医护人员。
“对啊,前两天两夫妇摩托车意外的太太。“医护人员说。
我稍稍点头,离开。
身旁一起下班的護士姊姊低沉的語氣說:「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但相伴数十載的伴侶很常以一种默契的方式双双离开,通常一个走了,另一个很快会追随而去。老翁出院了,也許只是換個地方等候了... 」
当下微微失控的同理心,稍稍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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